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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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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CU的病房裏, 嚴敏慧緊閉著眼睛躺在了病床上。

她的頭上的傷口即便是被包紮了,也依舊從層層的紗布裏透出鮮血,身上手上插滿了管子,鼻子上掛著氧氣瓶, 臉色蒼白的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漂亮和生機。

只有旁邊的心率監測儀不斷的波動昭示著她還活著。

況穆側過頭一把抓過小趙的衣服, 赤紅著眼睛問小趙:“可能什麽........你剛剛說可能什麽?!”

這個時候況進山兩步走上前, 他皺著眉頭捏住了況穆的手腕, 用力的掰下了況穆那雙失態的雙手,聲音沈靜的接過小趙的話:“醫生說, 她可能就是這兩天。”

“這兩天什麽.......”

況穆抖著聲音又問,他仰頭看著況進山,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滑落, 一雙漂亮明亮的眼睛裏滿是數不盡的悲切,像是在哀求況進山不要再繼續往下說了。

況進山卻依舊毫不留情的繼續往下說:“可能熬不過這兩天。”

可能熬不過這兩天......

可能熬不過這兩天......

可能熬不過這兩天......

這句話就像是一擊巨錘錘在況穆的耳邊, 那刺耳的聲音在況穆的耳邊不斷的回響, 錘的況穆血肉模糊, 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被抽幹了。

況穆慘白著臉向後倒退了好幾步,手需要很用力的撐著窗沿才能穩住不摔倒。

他身子半倚著窗沿,臉色蒼白的望著況進山。

而況進山也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他。

況穆低下了頭從胸腔裏發出了喘息,眼睛一閉, 手撐著窗沿的手一松,暈倒在了地上。

況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。

他睜開眼睛目光呆呆的望著醫院純白的天花板發了好一會的呆, 思緒漸漸的回籠, 況穆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這不是季宵煥家裏的天花板。

季宵煥家裏的天花板會有一盞淡灰色燈殼的頂燈,而這裏的頂燈只是一盞很普通的白色燈殼。

“你醒了啊。”

旁邊一個女聲響起了起來。

況穆側過頭看著站在床邊的小護士。

那個小護士長得胖胖的,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模樣,正仰著頭在看況穆的吊針瓶吊水的情況。

況穆手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, 小護士立刻扶住了他的胳膊說:“你慢一點。”

況穆想躲開小護士的手,卻發現自己連躲開的力氣都沒有了,他坐在床上,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吊針瓶出神。

“我這是在哪?”

“哦,你因為情緒過於激動暈倒了,現在東陽市中心醫院。”

一聽到東陽市中心醫院這幾個字,況穆的目光漸漸清晰,他想起來他現在在哪了。

況穆擡起頭,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那個小護士:“嚴敏慧現在在哪裏?”

小護士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個人,她茫然的看著況穆說:“誰?你再說一遍?”

況穆完全沒有耐心去解釋這個人是誰,他擡起手一把拽下了手上的針頭,手背上的血唰一下就飛濺了出來,一下噴濺在了純白的床單上。

小護士被嚇得驚呼了一身。

“你幹什麽啊!”小護士一手按住了況穆的右手,另一只手連忙按響了床頭的警鈴。

況穆一把甩開了她的手,掀開被子就要下床,可是況穆才清醒過來,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,雙腳剛一觸碰到地面,腿就像是兩條軟趴趴的面條一樣,直接跪倒了地上。

小護士立刻彎著腰要去扶他,她又撞到了旁邊放藥的鐵架子,上面的藥瓶子撞得叮鈴桄榔作響。

一時間病房裏亂成了一片。

這時候病房的大門被打開了,況穆揚起腦袋看向了門外。

門口站在兩個保鏢,況進山換了一身衣服,穿著一件高領的黑色毛衣走了進來,渾身都帶著一種肅冷的氣場。

他一進門看見況穆,就皺起了眉頭,沈著聲音對小護士說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
小護士這才如釋重負的站起了身子,推著自己的小推車快步的走了。

況進山向前走了兩步坐在了沙發上,淡淡的看著況穆很艱難的站起了身子,說:“等會去看看你媽媽。”

況穆虛喘了兩口氣,單手撐著床沿問:“她現在怎麽樣了.......”

“情況不樂觀,剛剛醒了一次,意識還算清醒,等會吃完飯就去看看她吧。”

“我現在就要去。”

況進山目光上下打量了況穆兩眼,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,他站起身說:“那就來吧。”

況穆跟著況進山走出了病房,他環顧了一圈四周,才發現自己的病房也在二十二樓。

這一層樓被況進山給包了下來,沒有其他的任何病人,走廊裏每隔幾米就站在一個保鏢,而況穆和嚴敏慧的病房分別在這層樓的兩個盡頭。

況穆一路上走的有些踉蹌,他穿著一身寬大的病號服,腳步虛緩,需要手扶著墻壁才能跟上了況進山的腳步。

況進山帶著況穆一直走到了嚴敏慧的病房前,讓旁邊的保鏢給況穆打開了大門。

況穆走近了那間病房。

病房裏全部都是各種各樣的儀器,滴滴的閃爍著。

嚴敏慧躺在床上,好幾條管子從她的皮膚裏插進她的身體裏,讓況穆看著就覺得身體一陣刺痛。

況穆又向前走了兩步,這才看清了嚴敏慧現在的情況。

此時的嚴敏慧面色如土色,臉頰浮腫,臉頰右側有一大道的傷痕,不仔細辨認已經看不出她的容顏。

她睜著眼睛,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,像是一個失去意識的植物人。

都說人一病倒,就如同枯萎的樹木,就算是之前再漂亮再生機勃勃,也擋不住生命的流失。

而現在的嚴敏慧就像極了一顆將要枯萎的樹木。

況穆越是走近她,越是感覺到了一種潮濕陰冷的味道,就像是走過一條剛剛下過雨無人清理且陰暗的小巷,帶著一種死氣沈沈的寂靜。

這種味道況穆曾經在他小的時候,一個在學校門口擺攤的老人身上聞到過,後來沒有幾天那個老人就去世了。

況穆一步步的向前走,直到他走進嚴敏慧的視線裏,嚴敏慧瞳孔猛地縮了一下,立刻瞪大了眼睛。

她從嗓子裏發出來兩聲悶哼,那雙插滿管子手顫顫巍巍的想要擡起來。

況穆面無表情的走上前,垂著頭看了看嚴敏慧,拉過了旁邊的椅子坐在了嚴敏慧的身邊。

嚴敏慧的嘴巴和鼻子被氧氣罩蓋住了,嘴巴張了張,呼出來一陣熱氣在氧氣罩上。

況穆看的出來她是想要說話,於是況穆擡起頭望向站在玻璃窗外的那個老醫生。

醫生朝況穆點了點頭。

況穆低下頭沈沈的吸了一口氣,擡起手細長冰涼的指尖覆蓋在了氧氣罩了,輕輕的將嚴敏慧的氧氣罩摘了下來。

一旦脫離了氧氣罩,嚴敏慧粗喘了兩口氣,幹裂起皮的嘴巴抖了抖,聲音為不可聞的叫了一聲:“小穆......”

她的手指朝況穆的方向動了動,指尖輕輕的蓋住了況穆的手。

況穆下意識想要將手抽開,但是最後還是定定的將手放在了原處,輕輕垂下了眼眸。

“小穆,你是不是在怪我......”嚴敏慧的聲音低啞的就像是劃過玻璃的砂紙。

況穆的頭垂的很低,額發耷拉在他的前額,看不清他此時是什麽表情。

嚴敏慧的拇指撫了撫況穆的手背,她繼續說:“你在替煥兒怪我.......”

“.......”

嚴敏慧嘴角勾起笑了笑,又似輕輕嘆了一口氣說:“你從小什麽都向著煥兒......煥兒說什麽你就做什麽.......現在還是一樣啊.......”

嚴敏慧已經很虛弱了,她說了兩句話就要不停的喘息。

她艱難的喘息了兩口,仰頭望著天花板像是在呆呆的出神,然後又沈沈的說了一聲:“煥兒,是個好孩子.......”

“那為什麽........”況穆放在嚴敏慧掌心下的手動了動,喉結滾動了一下說:“為什麽你要放棄他?為什麽要和季叔叔離婚?”

如果當年嚴敏慧沒有和況進山在一起,或許現在他們兩家人依舊很和睦的在一起。

季宵煥不會如此痛苦,況穆也不會如此痛苦。

這個問題很早之前況穆就想問她了。

嚴敏慧很艱難的側過頭,想要看清況穆現在的表情,聲音嘶啞的說:“從來沒有人告訴我......”

“什麽?”況穆問。

嚴敏慧的眼睛越來越紅,她的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,猛地死死的抓住了況穆的手,抓的很用力很用力。

她說:“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,他們家有精神病.......”

況穆的喉結滾動了一下,顫抖的擡起頭看著嚴敏慧。

嚴敏慧血紅的眼睛裏倒映著況穆的樣子,她的脖子一起一伏的劇烈喘息,竭力的想要多說幾句,可是還沒有等她說一個字,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。

她努力喘息了好幾口,才艱難的繼續說:“我嫁給他們家.......沒有人告訴過我,季明義有精神病......他有雙重人格......”

“他會給我手機安裝定位.......他想要掌控我.......所以我才努力的想要走......”

況穆聽的腦子一片轟鳴,肩膀都在顫抖。

在他的印象裏,季明義和善溫柔,對他說話時連聲音都放輕了很多。

他總是會將最好的東西留給況穆,並且嚴肅的告誡季宵煥不準欺負弟弟。

可是嚴敏慧居然說他有精神病。

或許是察覺到了況穆的遲疑,嚴敏慧說:“我的手機還存在他發給我的保證書,你可以看一看.......”

況穆的手指不自覺的抓緊了嚴敏慧的手指,他紅著眼睛問:“........這些事情季宵煥知道嗎?”

嚴敏慧閉上了眼睛,眼淚順著眼角浸濕了枕頭上的一片位置,她搖搖頭說:“他是個很好的父親,只是對於我而言,他不是個好的老公.......”

況穆聽見這話低下頭肩膀抖動了兩下,猛的哭出了聲。

他手指很用力很用力的抓著嚴敏慧的手,抓的他骨節蒼白,手腕顫抖。

“那為什麽啊.......為什麽你要放棄季宵煥啊.......他什麽都沒有做啊.......”

況穆哭的手腳冰涼,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嚴敏慧而哭,還是在為他那個最無辜的哥哥而哭。

他的哥哥什麽都沒有做過。

卻什麽都失去了......

這一刻他真的感覺自己無力極了,他幫不了嚴敏慧,幫不了他哥哥,他連自己都幫不了。

當年明明那麽美好的一切,那麽美好的人,就在這短短的幾年間變成了一場噩夢。

況穆一直以為那只是他的噩夢。

到了現在他才知道,這是每一個人的噩夢。

嚴敏慧失去了他的兒子,季宵煥失去了他家,季明義失去生命,而況穆失去了對他最好的人。

嚴敏慧只有在聽見季宵煥的時候瞳孔才動了動,她的眼睛透過況穆好像望到了很久之前,她:“煥兒是我對不起他,我當年太自私了,沒有想過他......是我的錯.....”

嚴敏慧的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,她緊拉著況穆的手,就像是在拽著最後的希望。

“只是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,煥兒.......他會不會過來看看我.......”

況穆反手抓著嚴敏慧的手,將額頭抵在她的手上,哽咽著說:“會的,他會的......”

況穆的眼淚流的止都止不住了。

或許是因為他真的意識到嚴敏慧要走了,之前的那些埋怨,那些冷漠,如今全部都被擊碎了。

嚴敏慧或許對不起了很多人,但是她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況穆。

她作為況穆的母親時,一直以來都對他溫和充滿了善意,從來沒有因為況穆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苛責過半分。

而現在她真的要離開他了……

嚴敏慧得到了況穆的答案,她看著況穆滿是眼淚的臉,也艱難的哭喘著說:“他不會來了,他恨我,當初是我不要他了,現在他不會原諒我.......我了解他,他從不寬容任何人......”

“他會原諒你的,他會的.......”

“他會的,他一定回來的,我去告訴他,我告訴他......”

況穆已經悲傷到不知道該說什麽了,他只是不斷的告訴嚴敏慧,季宵煥他回來的,他會來看看他。

嚴敏慧看著況穆哭的泣不成聲的模樣,艱難的掙脫了況穆拉著她的手,摸了摸況穆的臉頰,像是哭著笑了笑。

這時候一名醫生推開了大門,對況穆說:“況少爺,二十分鐘的探視時間到了,我們要為況夫人進行輸液治療,還請您先行離開。”

況穆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,依舊垂著肩膀。

醫生又走近了一些,重覆了一遍這句話。

況穆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,他緩緩的松開了緊捏著嚴敏慧的手,指骨都被捏的冰冷僵硬。

他站起身望著躺著床上形如枯木的嚴敏慧,又說了一句:“他會來的......”

嚴敏慧便閉上了眼睛,朝他點了點頭,手緩緩的耷拉在床邊。

那群醫生和護士立刻圍了上去,七手八腳的往她身上打針插管子,而嚴敏慧依舊閉著眼睛,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,像一只將死的魚一樣沈寂。

況穆一出了病房,就抓住了站在門口的小趙,問:“我的手機在哪?”

小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目光毫無波瀾的看著況穆。

“我的手機在哪?!”

況穆有些急了,提高了些聲調又問。

他現在急於要聯系到季宵煥,嚴敏慧的時間不多了,季宵煥要是現在趕過來還來得及。

況穆知道他只要告訴他哥哥,他哥哥一定會來的。

季宵煥並不是個心狠的人,他對待況穆這個仇人的兒子都狠不下心來不要他。

更何況裏面那個是他的親生母親。

“小趙,我的手機呢?!”

可是不論況穆怎麽詢問小趙,小趙都不動聲色,這時候小趙腰上的一個對講機響了起來。

“小趙,把他帶過來,我有話和他說。”

“好的,況總。”小趙收起了手機,他對況穆弓了弓身子說:“況少爺,況總在前面的房間等您,您先過去吧。”

況穆紅著眼睛瞪著他,小趙又補了一句說:“您要的東西也在況總那裏。”

況穆這才松開了拽著小趙的手,他垂下頭喘了幾口氣調整呼吸,轉過身跟著小趙向前走。

小趙一直將他帶到了之前他住的那個病房,推開了大門。

這個病房不像是一個病房,而像是一個家庭居住的房間,地上鋪著軟絨地毯,中間擺放著一套真皮黑沙發,前面還有一個寫字桌,至於浴室洗手間也是一應俱全。

而況進山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沙發上,一手夾著雪茄,一手翻看著一張報紙,像是等待況穆已久了。

況穆走到了況進山身前,擡起手手掌伸到了況進山面前。

況進山這才從報紙上挪開了眼睛,上身靠在沙發背上看著他。

況穆的嘴巴動了動,塞在嗓子裏的那個“爸”怎麽都喊不出來了,他嗓音幹啞的說:“我的手機還給我。”

況進山朝身後的小趙使了一個眼色,小趙走了出去,合上了大門。

況進山俯身彈了彈手裏的雪茄,說:“你要手機做什麽?”

況穆卻咬住了下唇沈默了,他不想在況進山面前提到季宵煥,更不想讓況進山知道他現在和季宵煥的關系。

還未等他想好要怎麽說,況進山卻沈沈的開口說:“打電話找季宵煥?讓他過來看他的母親?還是過來看看你?”

況穆猛地擡起眼睛望著況進山,那雙深棕色的眼眸裏映著況進山的影子,連瞳孔都在顫抖。

況進山左腿蹺在右腿上,他垂下頭,手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聲音緩緩的說:“況穆,你真把我當成傻子了?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一門心思的要去洛雅高中是為了誰?”

“.......”

況進山的聲音平淡,他說完就站起了身,目光直視著況穆,瞇起了眼睛壓著聲音說:“他們季家人就那麽好?讓你天天追在那個季宵煥的後面連家都不要了?!”

到後面一句話況進山猛的提高了音調,將手裏點著那根雪茄狠狠捏碎在手裏。

況穆紅著眼睛瞪著況進山。

過了一會,況穆閉上了眼睛,肩膀都在細細的顫抖,喉結緩慢的滾動了一下說:“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,那你把手機給我,讓我給季宵煥打個電話。”

“不能!”

“為什麽不能?!那裏躺著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!他為什麽不能過來看一眼!你都搶了他那麽多東西了!為什麽連讓他過來看一眼都不行!”

況穆睜開眼睛,也朝況進山吼道。

“我搶他的東西?那你呢況穆,你現在吃的穿的用的!都是我給你的!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,用的每一分錢,也是從他那裏搶來的,你現在什麽臉面在這裏和我吵?!”

況進山說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樣割著況穆的心。

況穆雙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,胸口劇烈的起伏,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獸一樣,想要反駁,卻又不知道該反駁什麽。

這些天季宵煥對他的好本來已經蓋住了他原本的那些內疚感。

可是如今那些內疚卻因為況進山的這些話而卷土重來,這種感覺就像是他知道季明義自殺的那個晚上.......

況進山凝著眸子,深深的看了況穆兩眼。

他垂下頭收起了剛剛淩厲的目光,從茶幾上的雪茄盒裏又拿起來了一直雪茄點上,繞過況穆踱步到了窗戶邊。

他望著窗外淡淡的吸了一口雪茄,說:“嚴敏慧當年從季家走的時候分走了季明義百分之五十的家產,你現在花的錢有一半都是季家的,你和我談道德自尊?你有什麽資格況穆?”

“........”

“嚴敏慧時間不多了,應該就在這兩天,她名下有多家公司和房地產,總市值近三十個億,明天我會派人讓她立遺囑,她的遺產裏有一部分是我們的夫妻財產,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她有自由支配的權利,那些錢不是你的,就是季宵煥的,要是這個時候季宵煥知道這件事情,他過來看嚴敏慧一眼,你以為那些錢還會落在你手裏一分?”

況進山說到這裏淡笑了一聲繼續道:“嚴敏慧這些年最惦記的就是她那個寶貝兒子,他們季家要是知道這件事,一定不會放過這筆錢,所以嚴敏慧的這件事情我會先封鎖消息,等到她過世了,季宵煥自然會知道,你也不用太著急了。”

“況進山,你在說什麽.......”

況穆聽見況進山說的這番話,只覺得後背一層層的冷汗,他望著況進山的背影,那個人穿著一身修身的高檔西裝。

可是為什麽說出口的話,卻像是能吃人的惡魔,讓況穆聽的渾身發冷。

況進山回過頭,目不轉睛的看著況穆一字一句的說:“只要季宵煥不出現,我就能讓嚴敏慧的剩下的遺產都入你的名下。”

況穆紅著眼睛看著況進山,他抖著嘴唇的說:“你在說什麽.......那些錢本來就是他們季家的,我從來都不稀罕這些錢,你如果把那些錢落到我名下,我就那些都還給季家,還給季宵煥!”

“還?怎麽還!”況穆的這句話像是觸到了況進山的逆鱗,他將手裏的雪茄狠狠的按在窗沿,骨節處用力到發白,壓著聲音說:“況穆,你當真以為如今嚴敏慧帶來的資產還和當年是一個價錢?那麽多年了!那些資產早就註資翻了數倍!占了我們況家一半的總資產!還給他們家?那誰來還我怎麽多年經營的心血?!我憑什麽還!”

“那也都是他們季家的!”

“他們季家!你也知道季家是他們的,你是誰?你是我們況家的!你是我的兒子!你不是季明義的兒子!當初如果不是季宵煥的母親和我在一起,他父親根本不會死,他們家也根本不會敗落!那你知不知道,季宵煥他有多恨他母親!有多恨我!有多恨你!他恨不得咱們一家全都死了!你真的以為季宵煥會掏心掏肺的對你好啊!況穆,你是有多可笑!”

況進山那張原本溫文爾雅的臉龐,如今在況穆的面前卻赤紅著眼睛。

況進山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,他瞪著況穆看了一會,沈沈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,才將渾身的燥欲都嘆了出來。

況進山向前走了兩步,站定到況穆的前面,冷著聲音說:“我決定的事情,以你現在的本事還改變不了,你現在還以為你只要把這筆遺產還給季宵煥,你就能在他的面前擡起頭?你在他面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,所以好好的在這裏呆著,安心的接受屬於自己的一切,不要妄想那些你壓根就得不到的東西。”

說完況進山就繞過了況穆,朝大門走了出去,接著響起了砰的一聲大門關上的聲音。

嘩啦兩聲,大門從外面鎖上了。

房間重回安靜。

在二十二層的高樓上,門窗緊閉,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到,整間房間裏只餘下況穆粗重的喘息聲。

太安靜了,以至於剛剛在這個房間裏所有的爭吵都像是一場不真切的夢。

況穆定定的站在原地,身體繃的僵直。

過了很久,況穆身子晃了晃,像是一個轟然倒塌的大山,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。

地上鋪的是松軟的地毯,不疼也不冷,況穆擡起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,將自己抱得緊緊的,就像一個蟬蛹一樣將整個人縮在了床邊,一手撐著額頭哭的泣不成聲。

那種無助悲傷的情感就像是一雙大手,按住了況穆的脖頸,幾乎要將他溺死在這裏。

聽見了況進山的那番話,他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死在了這個房間裏。

自從況進山給況穆說了那番話後,門外就被上了鎖,保鏢二十四小時站崗。

在二十二層的高樓上,況穆想飛也飛不出去。

除了一到飯點就有一個保鏢來送飯以外,再也沒有人能進來這間房間。

一切就像是況進山說的一樣,他封鎖了所有關於嚴敏慧出事的消息。

況進山在等,等嚴敏慧死亡的那一刻。

直到嚴敏慧死亡的時候,遺產的事情徹底塵埃落定,況穆才能重見天日,季宵煥也才會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。

況穆開始不吃不喝,來送飯的保鏢每次飯怎麽端進來的,就又怎麽樣的端出去。

況穆從昨晚來到這裏,又是暈機,又是暈倒,又是失聲痛哭,一直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。

況穆一個人躺在床上,居然很奇怪感覺不到餓,心裏也平靜的很,他望著病房裏天花板,腦子都在不受控制的亂想。

他又在想他的哥哥。

他已經失聯一整天了,不知道季宵煥有沒有給他打過電話,有沒有找過他。

如果季宵煥給他打電話的時候,發現電話打不通,會不會為他著急啊?

況穆望著天花板又眨了眨眼睛,他又開始想況進山今天說的話。

原來況進山一早就知道況穆和季宵煥的關系了。

不過想來也是,況穆一向對什麽都沒有欲望,當初一個人非要跑到明城去上高中,況進山怎麽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?

怪不得昨天司機接況穆的時候,告訴況穆說是孫姨出事了。

當時況穆還不明白為什麽司機不提嚴敏慧出事的事情。

現在他也想通了,因為司機知道他和季宵煥和好了,如果一開始就說嚴敏慧出事了,況穆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季宵煥。

提到孫姨是唯一一個況穆肯定會跟著來,並且不會驚動季宵煥的理由。

況穆想到這裏閉上了眼睛,自嘲的笑了兩聲。

他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太可笑了,他每次心心念念的有了自己的一點小秘密,努力的想要瞞下所有人,最後卻發現他瞞不了季宵煥,也瞞不了況進山。

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是傻子。

況穆就這樣想著想著,慢慢的就睡著了。

淩晨三點多的時候,況穆被一陣劇烈的胃部絞痛給痛醒了。

他疼的連氣都喘不過來,整個人在床上劇烈的翻滾,那種疼痛就像是在肚子裏揣了一臺絞肉機,幾乎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給生生的攪碎了。

況穆疼的整個人趴在床上,右手顫抖的擡起來,指尖顫栗的撫上了床頭的醫療櫃,他用力的一推,整個櫃子都轟然的倒到了地上。

嘩啦一聲重響,響徹了整個二十二層。

門外立刻響起了一陣陣的腳步聲,接著大門被推開,兩個保鏢打開了病房的大燈,一看見況穆縮在床上疼的臉色蒼白,渾身冷汗,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。

兩個人先是一驚,然後一個人立刻去叫醫生和護士過來了。

況進山這個點不在醫院裏,來的是那個頭發花白的醫生,還有兩個護士,其中一個護士是早上給況穆說話的小護士。

醫生先是給況穆觸診了一番,確定是饑餓導致的胃痙攣了以後,他就囑咐下面的護士給況穆配藥打針,然後轉過身去給兩個保鏢說況穆目前的情況。

一個護士在給況穆倒熱水。

那個胖胖的小護士就站在況穆的床邊,給況穆的手背上擦酒精棉。

況穆實在是太疼了,兩只手都緊握成了拳頭,因為太過於用力,手背上的骨節凸起,青筋在嫩白的皮膚也顯眼的厲害。

“放松。”小護士一手拿著針頭,一手拍了拍況穆的手背:“你這樣我沒辦法打針,放松。”

這時候況穆那個因為疼痛而緊握的手松了松,掌心緩緩的轉了過來,攤開了五指。

他的手掌裏握著一個早就被冷汗浸濕的紙條。

小護士楞了一下,詫異的擡起眼看著況穆。

況穆疼的額頭上滿是冷汗,額發都像是洗過一遍一樣,眼眶也痛的紅的好似染了血,又長又細的睫毛上沾滿了細小的水珠,那雙含著眼淚的雙眸在黃光的照射下滿是哀求的看著她。

況穆緊咬著下唇,又將手向前遞了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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